谤者远,谏者近
什么都可能推,请洁癖者不要关注
自:逢坂 壮五
九条先生台鉴:久疏问候,惶恐难言之至。
日前您发来的RC消息,我未能及时回复,实难找出借口为自己辩护,只有请您宽宏原宥一途。而在此情境,仍承您恩情钧盛,不计大嫌,制造条件使理妹妹同环直接联络。今后有任何差遣,我定万死不
自:逢坂 壮五
对不起,我
自:逢坂 壮五
对不起,我正在修改措辞,一不小心就碰到发送键了。
请您无视上面的内容好吗?我马上重写一遍。
自:九条 天
……
你还想怎样啊。差不多就算了好吗。
自:九条 天
四叶跟理说上话了吗?
自:逢坂 壮五
十分遗憾,当时正在live当中。我偶然接到了电话,但没办法叫环来接听。
自:九条 天
是吗。
自:逢坂 壮五
都怪我早前向您开口时思虑不周,辜负了您的一番好意。如削发断肢能够谢罪,我定不辞,望您给予指示。
自:九条 天
好了好了,我算是知道四叶环为什么会被你吓到了。
自:九条 天
这样吧。你再叫个蛋糕,送到我事务所,写九曜连星收。会有人放到我桌子上的。让店家附一张名片在盒子里。
自:逢坂 壮五
真
自:逢坂 壮五
真的不敢相信您还愿意给我表达感谢与歉意的机会。
我会再精心挑选两三样小食和无糖健康饮料,一起送到您指定的名下。
自:九条 天
……
你没什么要吐槽的地方吗
自:逢坂 壮五
对不起,我没能理解您的意思?
自:九条 天
没什么。
自:九条 天
你和四叶的事解决了?
自:逢坂 壮五
……
您也听说了吗?
自:九条 天
你们的二阶堂跟龙喝酒的时候告诉他的。
龙很担心。在后台的时候,一个劲儿长吁短叹。
自:逢坂 壮五
多谢…… 多谢您告诉我。
给自家成员添了莫大麻烦,我已经无地自处,现今TRIGGER诸位的心情也被我的事影响,我已经不知该怎样是好了。十先生更是,一直以来蒙他诸多照顾,Shuffle Unit的时候,多亏了他从中斡旋……
改天我一定亲自登门,向十先生道歉。
自:逢坂 壮五
九条先生也为我挂心了吧。我实在无地自容。
自:九条 天
我没有怎么挂心。你多虑了。
自:九条 天
只是看不下去龙那个样子而已。乐还要啪叽啪叽地跑过去,问龙怎么回事。两个人高马大的笨蛋在乐屋里唧唧歪歪,你知道让人多心烦吗?
自:逢坂 壮五
对不起,我……我已经没有再开口请求原谅的胆量了。
只是这一次,我确实有不能向诸位解释的原委。不求宽赦,只求诸位能够稍微体谅这份难言之隐……
自:九条 天
算了。我还跟龙说,他们头像一直都没换掉,不会有什么大事。龙好像信了。
自:逢坂 壮五
头,头像……对不起,我并没有注意到这些
自:九条 天
你啊。不觉得自己太自私了吗?
自:九条 天
龙为你担心到这个地步,可是他还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。
自:九条 天
二阶堂也不知道。你管他们叫同伴,可是你却没有告诉他们任何一个人。
自:九条 天
如果你彻底不打算说,就不要让任何人看出来你心里有事。可是你又办不到。
自:九条 天
不光是你的团员,到现在连我都知道了。而你还一脸痛苦得没法开口的样子,让别人觉得开口问你都不忍心,好像逼问了你就是折磨你似的。
自:九条 天
你以为你这样很伟大吗?你要怎么为别人对你的担心负责?
自:九条 天
逢坂壮五?
自:九条 天
怎么了?你是被人说几句就躲到一边哭的类型吗?
自:九条 天
论承受力,和泉一织可比你强一些。
自:逢坂 壮五
对不起,九条先生……我在,我没有跑开,对不起。
自:逢坂 壮五
您说得对,我想得不是太多,而是太少。是我自己不顾身旁亲友们的心情。是我太自私。
自:逢坂 壮五
每每想到九条先生,我都会反省自己。
九条先生亦是年少离家,亦有家人对您不能理解。但您始终强大耀眼,不论何时,都能完美实现一切。
而我却始终徘徊不定,连一个选择都难以做出。
自:逢坂 壮五
我到底该怎么做,才能像您一样,找到正确的路呢?
自:逢坂 壮五
如您仍愿赐教,请务必直接开口。哪怕责骂训斥也好,我会全部接受。
自:九条 天
我也不是专门要来骂你的。只是看不下去罢了。
自:九条 天
虽然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事,不过我想道理都是一样的。
你要做的,不是找到正确的路。而是坚信你脚下的路是正确的。
自:九条 天
你不敢选,不过是因为你无法面对选择的后果。
你不过是害怕失败,害怕被人讨厌。
自:九条 天
如果你觉得自己是真的为了另一个人好,为什么还要在意自己的失败,在意自己的痛苦?
自:九条 天
哪怕掉到泥潭,受尽屈辱,哪怕连你想要保护都记恨你,你还是要坚持做你觉得对的事,就因为你相信自己是为了他好——你敢吗?
自:九条 天
要是你敢,你还会有什么做不出的选择?
自:逢坂 壮五
九条先生,多谢您的指教。
自:逢坂 壮五
我知道该怎么做了。
自:九条 天
……
自:九条 天
你等一下。
自:九条 天
逢坂壮五?
壮五站起来。
时针已过零点。他的房间里始终暗着。他摸索着,到门后,用颤抖的指腹摩挲着密密麻麻的日程表。外头的街光微弱得似有似无,照在上面,字看不清楚,只有漆黑与暗红的记号笔迹纠结成团。
好不容易摸到了一处空白,他的手指也终于停下。
他听到自己的呼吸剧烈,而后又在漫长的寂静里渐渐平复。
不知什么时候,屋子里悄悄地有了光。
壮五转回头,蓦然看到未合的窗帘外正落下漫天大雪,晃得一整个黑夜亮如白昼。
他从屋里探出头来,左右望望,确定了客厅里一个人都不在。
这是元月四日清早。世人的新春假期行将结束时,职业演艺人才终于能够松一口气。对IDOLiSH7而言,随着知名度上涨,今年的新年工作简直比去年翻了一倍。去年还有空在新春的早上一起吃年糕打毽羽,今年却恨不得干脆睡在电视台和外景地。
终于是休日了,前一晚进行了盛大的聚餐,今日无人早起。壮五静悄悄地走出来,大衣搭在手上,穿了一身白西装,配着靛蓝的领带,上下没一个皱褶。他快步穿过空荡荡的客厅,路过来不及收拾的散乱的靠垫和零食包装袋。前一晚热乎乎的被炉,这时已理所当然地变得冰凉。
路过玄关的穿衣镜时,他不经意瞥了自己一眼,突然愣在当场。
我要去哪儿?
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,要面对的时间……不,不敢细想。
地板上的泥沼里突然伸出双手,把他缚在原地。
再多想一秒钟,这一步就无法再迈出去。
在眩晕的视野角落,忽然出现了去年新春时和环一起放过的风筝。
布丁的图案面无表情,没有瞳孔的双眼,向他直勾勾地望来。
勇气像忽然消失时一样,又忽然返回了。
壮五定了定神,重新看向镜子里的自己。那是平常时候的自己了:眉心舒开,嘴唇也松弛着,似乎随时会现出一个谦恭的笑容。
抓着他脚踝的手松开了;屋子里的空气也重新开始流动。
外面太冷了。客厅都还没走完,寒冷已经从各个缝隙浸入。拉开大门的时候,壮五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。他披上了大衣,把围巾裹起来遮住半张脸,出门去了。
雪已经停了,稀少的车辆慢而谨慎地在泥泞中滑动。壮五走出三个街区,才找到了出租车。司机一直打着哈欠,似乎不认识他。壮五报出了一处地标;司机点了点头,懒得讲话似的,径直起步出发。
积雪只经过了初步的清理,道路上浮着黑色的车辙痕迹。太阳迟疑在云后,始终不肯露面。一些公司已经开张工作,在写字楼门口相遇的人,吐着白气,跺着脚,互道新年问候。
壮五一路都绷直着脖颈,直到到了那处绚烂耀眼的玻璃大楼底下。司机开口叫他,他才回过神来,道了句抱歉,请司机多停一会儿。
他拨通了电话。
“椎名小姐吗?是的,我是壮五。”
“您不用客气。他……他已经在办公室了吗?”
“明白了。我十分钟后就到。不麻烦您接我……我自己上去。”
椎名小姐还是下来接他了。
她在FSC有十多年了,成为逢坂壮志的秘书也五年有余。壮五不知道她确切的年龄,或许是三十五岁向上,四十岁向下;他只记得最初认识她的时候,她还年轻靓丽,而他还是小学高年级学生。很快她的表情就变得洗练而严厉了,嘴角生出斜向下的法令纹,像十八世纪法国文学作品中女家庭教师的形象似的。她穿着套裙,从高高的大理石楼梯顶端向下俯视。重要的会社里总有这么一两处巨大的楼梯,身份再显赫的人来访,也要一步步挪动双腿,亲自走上来。
她对壮五点点头,无言地带着他穿过走廊,走进电梯。
有她在,他径直走过了安检门,没有被要求检查随身物品。年轻的安检员认出了他,作为偶像逢坂壮五——另一个年纪大一点的马上冲过来捂住他的嘴,把他拉到了旁边。
他也认识他,作为FSC的少东。
壮五看在眼里,对他们一起笑笑。
他们抻直了衣服向他鞠躬,表情各自不同。
以往从没觉得那间办公室有这么远,要经过这么多重关卡。壮五低着头,跟在椎名小姐身后快步地走。在他曾想来就能来的时候,所有人都为他开路。
椎名小姐让他在礼宾室里等着,一个人先出去了。
镶金雕花的门没有关好,壮五枯坐了几分钟后,忽然看见斜对面那扇大门打开了。八乙女事务所的社长——八乙女宗助,和八乙女乐一同走了出来。
壮五吓了一跳,赶忙站起来。可是他们只是路过而已,朝着走廊另一头去了。不一会儿就从视野里消失。
想想又没有任何不对。FSC是TRIGGER的主赞助人之一,TRIGGER为FSC多个下属品牌代言形象。在新春开业之日,偶像事务所的社长同艺人团长一同拜访赞助人,不过是非常普通的商业往来。
……听说八乙女前辈也同自己的父亲不睦。
但他们却会在这一日结成短暂的同盟关系,一同完成自己应尽的责任。
壮五站了一会儿,才意识到自己嘴唇的干裂与喉咙的焦渴。
椎名小姐把门打开一条缝,又在他走进来之后退出了房间,将门关上。
父亲坐在硕大的办公桌后头,面前摊着一堆报纸,用触控笔在平板上写着什么备忘。屋子很大,稍嫌清冷,角落里的大盆常绿植物,叶上有些结了霜似的灰白。左手边是一片专属的会客区域;茶几上孤零零放着几样点心,和一个式样古朴的茶杯,冒着热气。
想必是椎名小姐特意为自己准备的。可是壮五没有过去。
他一直静静站在门口,直到父亲终于抬起头来。
“果然是你呀。”
他的花镜掉到了鼻子上,伸出手指慢慢推了一下。
“椎名给我安排了一个会面,但是名字头衔都是空白。问她她也含糊,只说是商业伙伴的拜会。她也真是……”
他在喉咙里笑了一下。
“——自作聪明。”
沉重的空气在他们之间悄悄地降落。父亲的手落在台面上,重重地磕出声响。
“或许我的请求有些苍白,但是还请您千万不要怪罪椎名小姐,”壮五低着头,“是我不停地打电话给她,死活求她替我安排……”
“她是我的秘书。而且她该知道你现在的身份。”
“请您相信她的职业素养,她非常清楚……”壮五的头始终没有抬起来,“而且,她也是为您考虑。她是顾念我们的……父子之情。”
父亲花白的眉稍稍挑高了,露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笑。
“我很惊讶。父子之情这个词,还能从你嘴里听到。”
“要不是您也还念着这份情分,又怎么会亲自到电视台……到我的乐屋去看我呢。”
父亲眯起了眼睛。
“这话说得懂事多了。让我想起小时候的你。”
“您更喜欢小时候的我吧。”
“当然了。你小时候,带出去都是安静地坐着,所有人都夸你。不会为了愚蠢的理由跟我吵架,更不会揪着老父亲的衣领,往墙上撞。”
壮五的眼睛愈加黯淡下去。
“……我不会再做那样的事了。请您把手指,从警卫铃上移开吧。”
父亲望了他几秒,双手无声地移上椅子扶手,身子向后仰。
壮五朝父亲的方向鞠了一躬。
“谢谢您。”
“说正事吧。”
“……看来您已经知道了。”
父亲没有应答,示意他说下去。
“您上次提出的建议,请恕我不能接受。”
壮五慢慢抬起了头。
“我希望维持现在的身份,是IDOLiSH7,同时也是MEZZO”的一员。”
父亲没有动,也没有露出丝毫惊讶,眼睛直直望着他。
“你接着说。”
“我知道我什么都没有,所以……”
壮五闭上双眼,复又睁开。
“我想要和您谈判,只好用自己作为筹码了。”TB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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