Lyndol

Lord of St. Isreal:

关于昭和元禄落语心中,一点初步感想




到目前为止,看了TV番和OVA,漫画看了一卷。觉得落语真的是十分适合在动画或drama中展示。虽然漫画脚本如意料之中的出色,语言艺术仅仅落在纸面上,还是感觉缺少了很大一块表现力的……


 

本来是想发在围脖,所以前面有一段闲扯,目的是把后面有剧透的部分折叠起来。

不过要说剧透,谁能透得比本片标题和番组第一话加起来多呢?这注定是一个带着结局看下去的故事,从相遇时起就望着死别而去。所期待的,唯有何时死、怎样死、为何会死而已。

可是看到菊明明爱着美代吉、却要抛下她的那个镜头的时候,我一下子释然了。

一直到最后,信把她抱在怀里向溪水落下为止,都没有任何悬念了。

这个故事里每个人的结局,都是其人格与性情的必然延伸。换句话讲:这必定是他们的命运。

这个悲剧太过于古典,已经把所有的出路封死,而直面人的必然性。

 

菊和信的艺术追求,是艺术创作与表演从来脱不开的话题。信的落语,是面向大众的落语,说大众喜欢听、开心的东西;菊的落语则是刀尖回指自身的,通过自我的深层展现,提纯成为艺术演绎。信为取悦他人,而菊为成就自己。

二者从来不矛盾。取悦得众人欢心,就是成就自己的一种形式,而通过对自我的极端追求,又能够反过来取得大众的认同。只是人有长有短,前一条路,菊注定无法走通。

 

菊比古这个人,从来都是形而上的。最落魄的时候也要穿体面的衣服,拄了一辈子拐杖也没有佝偻。信就完全相反,不惮把师匠给的和服换酒,一局接着一局饮,每每对菊说“有朝一日一起去一次吉原”。

和出身经历大概不无关系。菊出生在艺妓家庭,虽然因为腿脚缺陷不再能跳舞,最差的结果却也不过是被送到有乐亭门下坐了学徒。或许自己没有意识,但菊是一直为规则与人情所滋养着的;也因此被信开玩笑地叫“少爷”。信则相反,孤零零一个人,跟着先代助六勉强糊口,求七代八云收徒,非靠死皮赖脸不可。不在那一瞬间讨得师匠的欢心,他便走投无路。而对于菊,这从来都不是说落语的前提:就算再穷苦,他也是适应上层规则的,懂得按照社会的期待和要求做些能够糊口的事,到了后来也能够自如地在落语协会里,和老古董们相安无事。他从不曾真的潦倒过;他的行动是合乎自身准则的,他从来都不是一定要刻意取悦他人才能生存。

 

从出身开始,两个人的风格便分道扬镳了。菊的艺术形式必定要求更多的自我锤炼,无法像信那般浑然天成。在早期,他的表演一定会惨败给信。

他嫉妒着信。反过来,信也嫉妒着他。他们同为无家可归来到寄席之人,却正好拥有对方缺少而渴望的东西。

纵使风格迥异,两个人对落语的爱却都是毋庸置疑的。菊一度因挫败感、找不到自己的路而以为自己讨厌落语;但错觉早晚会被抛下。信则更加直接,落语于他,是同食物与友爱类似的生活必须。美代吉再怎么讨厌落语,他可以不上高座,却没办法不讲给小夏听。

更甚者,二人之间还有着深刻的世俗牵绊。

这是本片的一大特点,情是与艺术追求融在一起的,根本没有界限。菊和信一同长大,互相扶持,对生活管理十分笨拙的信依赖着菊,却又因他散发出的能量而被菊依赖。直到信被逐出师门,和被抛弃的美代吉一起出奔乡下,菊仍旧没办法抛下他,非要找他回来不可。

 

这样的菊,心里怎么可能还有美代吉的一席之地?

于艺术追求,他有落语。于人情,他有信。信已经完美了:他是落语和人情的合一。

爱情于菊,固然可以有,也未必不能无。如果拉一条横轴,一头是艺术,一头是生活,那么菊大概远远的在艺术这一头,而美代吉在生活的那一头。美代吉是艺妓,但她人生的目标不过成为一位扶持丈夫的传统家庭女性。如果说连菊都做不到完全抛弃生活——“一般人总需要交换一些无聊的谈话”——美代吉却可以彻底不要艺术。

菊从一开始,就注定不会选她。若万一,真的同她结合,那也不过是给予她的恩赐。

美代吉说了几次“你连我的本名都不知道”:菊甚至连问一问的兴趣都没有。

他自己又何尝有真名?他一开始是菊比古,后来是八云。他只有艺名,从来不知道真名到底为什么是重要的东西。

 

这样的菊,始终用“信”来称呼助六。信是他同烟火人间的最大的连接,只要信还在一日,他就不需要更多的滋养。和信在一起,能够满足他艺术与心理的全面需求。

可信却无法满足于此。前面提到的横轴,菊和美代吉在两端,信就在中间。他既需要落语,又需要世俗人生。是以他既可以为菊所吸引,也可以为美代吉所吸引。

在最后的刹那,他便是在这根轴上做出了选择。

不回东京了,不再说落语。找份正当的工作,好好对待你和小夏。

而美代吉无法回答;她的心被无望的生活和无望的爱情相对拉扯,眼看就碎成两半了。

如果不坠下去,我不知道她还能有怎样的结局。

而信也只有追随她而去。信本是唯一有选择的人——却因为美代吉的走投无路,他也只剩下最后的一个选项了。

 

标题所指的心中,从一开始就是两对。信选择了美代吉,就把菊推向了落语。小夏在第一话也便是这样说的:那个老头子,想要和落语殉情,带进坟墓里。

前面说过,菊始终是形而上的。直到信死去,物质的身躯消亡,他也从没离开他的幽灵。可是信死去,属于他的那一半落语也就此死去了。菊比古成为了八云,只能够以他自己的方式固守着注定要死去的传统落语形式。他将永远无法实现他心目中与信共同前进才能达到的——长久的、永恒的落语。

当然,也不是那么绝对。与太郎不是出现了,答应他寻找那永恒的落语——并向他请求继承助六的名号吗?

 

八云这个名字象征秩序、传统、嫡系,助六则是自由、泛众、自成一体。菊成为八云之后,也无法再跳出八云这个名字。

“女人怎么能说落语”——

“男人怎么能做艺妓?”

熟悉吗?

他用极其复杂的态度对待着小夏,给她地方容身,却极尽所能要将她排除在落语之外。而有趣的是,老板娘有问过小夏,你都会修三味线了,不试着做艺妓吗?

 

如果男人可以做艺妓的话……可是从来没有这样的如果。过去从没有。未来呢,未来女人可不可以做落语家呢?

或许可以;那便要看小夏,等不等得到八云早死。

反正他是一意孤行,要抱持着他精致的,从心底阴暗而澎湃的角落生发出来的表演艺术,不传给任何一个人,就这样去死。

 

助六的落语是不会死的。死又怎么样呢,本身就是为了众人而表演的,如果不再能讨得众人的喜欢了,改头换面不就好了吗?

但八云的落语会。

 

这也正是为什么,我看到全片最后一秒的——与太郎在高座上念着“这便是我师傅的故事”,抬起身,面前空无一人的时候——

心胆俱碎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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